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李靜宜

托特納姆熱刺官方宣布，俱樂部主席列維主動請辭，結束長達25年的任期。

列維主政白百合1/4個世紀，任內最大政績，無疑是主場搬遷，使熱刺完成現代化改革，男女足乃至青訓均因此受益；其次則是熱刺在2025年豪取歐聯杯，終結漫長的冠軍空白；再者，還有過去20季，熱刺18次闖入歐戰，更一度距離歐陸之巔僅一步之遙，卻最終敗給利物浦，成為紅軍復興凱歌的背景板。

但列維其人，始終伴隨爭議。擁躉對其最大不滿，來自有限的陣容投資與升級，功勛凱恩飽嘗無冠之苦，轉投德甲霸主拜仁懷抱。而因列維精打細算，熱刺財政狀況欣欣向榮，足球金融專家基蘭·馬圭爾曾言，任何針對列維任期的評價，都不能離開熱刺躋身英超史上最具吸金能力俱樂部的大背景。馬圭爾將列維治下的熱刺稱為“一臺出色的賺錢機器”，其盈利能力“優于任一英格蘭球會”。

根據馬圭爾所供數據：

·熱刺在2001-2023年間盈利1.71億英鎊，位居英超頭名，其次是1.59億的伯恩利，再次是1.05億的阿森納；

·過去10年間，熱刺16億的工資總額排名英超第6，薪資冠軍曼城為29億。同期轉會投入，熱刺花費13億，同樣排名第6，引援冠軍切爾西則是28億。熱刺凈投入排名聯賽第5；

·列維對球隊吝嗇，但對自己慷慨有加。在所有公布CEO薪資的英超球會中，列維年薪數額遙遙領先。2023年，熱刺披露隊內董事的最高年薪為660萬英鎊，雖未具體點名，但坊間公認該年俸只能是列維所享。據估計，列維掌舵25年間，累計收入逾5000萬；

·熱刺財況極大受惠于主場票房，但其季票和單場球票均位于英超最高票價行列，與北倫敦死敵阿森納并駕齊驅。

對列維，熱刺擁躉感情復雜。一方面，他為球隊立起豪華主場，球迷聲援之時亦能硬起腰桿，反對口號在寬闊場地更能嘹亮回蕩；另一方面，他未能將球迷支付的高昂票額轉化為球市乃至球場的重拳出擊，不管是凱恩留下的9500萬歐元轉會費，或者歐戰參賽巨獎，以及其他收入，列維守財依舊，恪循量入為出的理念。熱刺的收入狀況，可比肩豪門巨富，據德勤2024年的“金錢聯賽”財報，熱刺以6.15億英鎊年收排名足壇第9，在他前方的則是皇馬、曼城、巴黎、曼聯、拜仁、阿森納和利物浦；而與一眾豪紳相比，熱刺財況的健康屬性尤為突出，靠什么？無它，摳門！看薪資與收入比率，熱刺的42%堪稱夸張，巴黎的該項數據高達83%，經營有道如皇馬和拜仁，也才控制到48%和56%，其余營收超過熱刺的球會，薪資占比均高于50%，而收入排在熱刺之后、位列第10的切爾西（5.46億），薪資占比則為72%。歐足聯近年來逐步收緊財務規定，自2025年起，各隊薪資總額和轉會攤銷不得超過收入的70%。可以說，只要列維在位一天，熱刺便離財務違規最遠。

當然，事分兩面。列維當家，精打細算是好事，但太過摳門的弊端同樣惹眼——熱刺買不來頂級精兵，留不住核心強將。即便今冬，熱刺在轉會市場格外活躍，擁躉依舊不滿列維過度專注于引進21歲以下、具備轉售潛力球員的引援策略。2024-25賽季，球迷在氣勢恢宏的托特納姆熱刺球場反復高喊：“我不在乎列維，他也不在乎我，我只在乎庫盧塞夫斯基。”“列維下課”的口號，從最初的抗議表達與變革呼喊，變為擁躉例行公事的保留節目。他們還在場邊拉橫幅：“我們的比賽是為了榮耀，列維的比賽是為了貪欲。”

熱刺死忠只有一個訴求：“24年統治，16任主帥，1座獎杯——是時候改變了！”當然，賽季結束，標語中的每個數字都提升了1位，但對于列維的反對只增不減。BBC透露，幾乎每場比賽都會現場觀戰的列維深受這些抗議話語的傷害，但他選擇默默承受、消化一切批評聲音。而今球迷長期以來的愿望終于成真，我們又當如何看待列維其人。

說完了列維的經濟貢獻，再說熱刺管理層狀況。內部人士口中的列維，“靦腆、安靜、勤奮”，深愛熱刺，也會受到球迷批評的影響，或許外人看來，列維“極度無情”，“但他是真心希望熱刺好”。BBC稱，許多熟悉列維的人，都尊重熱刺在其領導下取得的進步。

列維有過一些令人眼前一黑的操作。比如新冠疫情期間，不缺錢的熱刺舔著面皮去蹭政府的休假補助，再如近年來，熱刺逐步取消了深獲好評的老年優惠票福利。大贊列維真心為熱刺的那位匿名內部人士認為，這些昏招出爐的部分原因，在于列維沒有“得到最好的輔助”，換言之，列維身邊的高管不行。他舉例，不管運營財務總監科萊科特還是執行董事卡倫，都和列維“太過相似”，他們都習慣“埋頭看手機”，而不是勇于出言勸諫列維。

與此同時，熱刺管理層的更迭速度，同教席流轉的頻次相似。技術總監、運營主管等重要崗位來來去去，昔執行董事巴伯在布萊頓的CEO崗上風生水起，前首席分析師愛德華茲在利物浦登上神壇，前青訓與發展主管麥克德莫特在足總技術總監職位上繼續發光發熱，每個前熱刺人都有美好未來，只有列維步步下行、口碑見底。這與列維的性格不無關系，比起強留凱恩時的鷹派作風，列維待高管似乎只有一個信條：強扭的瓜不甜。

他和科萊科特以及卡倫合作時間超過25年，在某種層面上也算是熱刺幕后版本的“神圣三位一體”。列維渴望的是自發的忠誠，而眾所周知，列維忠于為他效忠之人。他們三人，外加足球行政與治理總監麗貝卡·凱普霍恩以及非執行董事喬納森·特納，共同組成了熱刺的“黃金圈”。小圈文化的弊端是什么？答：外人或者新人難以融入。他們更多負責球隊商業事務。足球事務則由下方的6人董事會運作，其中技術總監主導轉會，列維負責拍板，主帥任命由6人共同商議，首席足球官則負責其他足球運營事宜。

高層與高層之間的微妙距離，似乎也導致熱刺內部斗爭持續升級。今夏隨著波斯特科格盧下課，孫興慜離隊，熱刺的篇章終于來到列維請辭。文卡特山受聘出任CEO，新帥弗蘭克帶來競技新氣象。

列維貢獻可敬，但其工作風格令同僚敬而遠之。列維是實打實的工作狂，“996”是基本操作，同事無不身心俱疲，他卻只嫌不夠。列維待自己人如此，待外人只會更狠，知名狠人弗格森爵士都在跟他的交鋒中敗下陣來，直呼跟列維打交道“比做一次髖關節置換手術還遭罪”。

列維接手之時，熱刺守著破敗的白鹿巷、陳舊的訓練基地和老化的陣容。槍手為氣派的酋長球場而元氣大傷，花了10-15年前才恢復爭冠實力。而列維打造的新主場項目，并未導致球隊競技表現的長期疲軟。這份功勞，只會在他離開之后，才能得到正確評判。正如當初力主告別海布里的溫格，其超前目光至今為槍迷感念。而在夢劇場蹉跎至今的曼聯，又是怎樣的光景，無需多言。

列維的25年統治期內，最大的遺憾莫過于，未能在合適的時間同時請來合適的主帥與合適的球員。但不合時宜是列維的底色，他在乎球迷的批評，卻不在乎自己在球迷心中的形象。說到底，列維與擁躉的隔閡，責任多在于他，他跑球場雖勤，卻有意避開話筒，他一年最多接受一次公開采訪，亦吝嗇于表露內心。留給外界的，只有一個高高在上的朦朧暗影。

列維謀劃多年，始終未能給熱刺找到那個能夠導向競技成功的公式。俱樂部消息人士此前公認，列維會在他覺得對于熱刺合適的時候卸任。為何是現在？或許弗蘭克率領熱刺打出的光明開局，讓列維看到了那則他苦求不得的公式生效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