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李靜宜

歐洲杯C組末輪，英格蘭0比0斯洛文尼亞終場哨響后，出現(xiàn)奇異景觀。頭名三獅臊眉耷眼，保住第三出線生機的斯洛文尼亞則一派狂喜，為隊史首次晉級歐洲杯淘汰賽的曙光而慶。這其中，36歲的伊利契奇最是百感交集。此役他替補登場，時隔955天再代國家隊出戰(zhàn)，此前他因為抑郁癥所迫，兩次告別足壇，此番歸來，也是他對抗心魔有成的一個標志性事件。

伊利契奇并非無名之輩，但除了斯洛文尼亞國內(nèi)和巴勒莫、佛羅倫薩以及亞特蘭大等隊擁躉，不會有太多人對他有超越表面的了解。加斯佩里尼治下的亞特蘭大因攻勢足球享譽歐洲，乃至世界，伊利契奇隨之得到了更大范圍的關注，以及，更深層次的痛苦。因淋巴結感染入院，讓他深陷憂慮絕癥的痛苦，紫百合隊長阿斯托里的猝然離世，則讓他深感死亡無孔不入，時刻處于對未知可能的驚懼：“我不敢睡覺，我怕一闔上眼，便無法再從早上醒來，也再見不到我的家人。”

他的足球技能不止因此歸零，甚至退回負數(shù)，那些習以為常的移動和奔跑，成了需要重新學習與練習的技能。新冠疫情的到來，更加劇了他的心理負擔。亞特蘭大所在的貝爾加莫，為意大利當時的疫情中心。街頭不休的救護車和警車聲響，讓他回到了傷痕累累的童年，他生在波斯尼亞，父母是克羅地亞人，因為前南內(nèi)戰(zhàn)，他1歲時失去父親，母親帶他和哥哥逃亡斯洛文尼亞的克拉尼。他日后的球場綽號“克拉尼大師”，也源于他長大的土地。

2019-20賽季的歐冠采用單場決勝制，對巴黎圣日耳曼的1/4決賽前，加公去探望被迫入院接受治療的伊利契奇，只透過意大利老帥的話語，便能讓人望見一幅心酸圖景：“他瘦了得有10-12公斤，我像提木偶一樣抱起他，對他說：‘來吧，約瑟普，跟我們走……’”

2022年夏，伊利契奇離開了“女神”，后回到了斯洛文尼亞球會馬里博爾，受到了如英雄回歸般的熱烈歡迎。首戰(zhàn)他便替補點射建功。但到了2023年夏天，因為狀態(tài)一路向下，他同主帥克爾茲納爾鬧翻，只能單獨訓練。沒多久，克爾茲納爾下課，從伊利契奇最早效力球隊時，一路見證過他起步、上升，直至今時沉淪的助教希蒙扎擔正。他令伊利契奇歸隊，然后逐步回歸賽場，直到今年2月，伊利契奇重新成為首發(fā)主力，進球和助攻也隨之而來。

國家隊層面，伊利契奇自2021年10月對陣塞浦路斯的世預賽后，便再未代表斯洛文尼亞出戰(zhàn)。但他一直是球隊的精神成員，主帥凱克和希蒙扎一樣，都參與過他早期的足球人生。凱克曾在2010年命伊利契奇完成國家隊首秀，今年早些時候，有了他重返球隊的認真討論。6月4日，主場對亞美尼亞的熱身賽，伊利契奇第59分鐘替補出場，第62分鐘從右路內(nèi)切中的。他入選了歐洲杯26人名單，作為對隊友在預選賽辛勞的認可與感恩，伊利契奇選擇了26號球衣。這是對他沒有參與過的那段艱苦旅程的尊重。

回到對英格蘭一役，第75分鐘，伊利契奇邊線待命，預備替下頭號球星舍什科。在解說臺上的阿森納名宿李·迪克遜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這伙計也就36，怎么看著比我還老。沒有人笑。花甲之年的迪克遜或許不清楚，伊利契奇滄桑面容之下，是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和一則沉重不堪的靈魂。他在今屆歐洲杯的替補首秀，是一段救贖故事的幸運終章。

賽后，伊利契奇對意大利天空體育袒露內(nèi)心：“這樣的生涯斷裂，并非我的本意。但我也的確錯過了能說自己全力以赴、取得了這樣比賽和結果的終點線（歐預賽出線）。”

他是很多隊友的偶像，甚至對手，伊利契奇對此深感驕傲，“對這種說法，我由衷喜悅，甚至今天我上場時，一名球員也稱贊了我，告訴我他非常尊敬我，這讓我好開心。全世界都知道我的故事。那名球員是誰？一位阿森納中場，無人不知。德克蘭·賴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