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王勤伯

足球運動是一個很特別的項目。最簡單的例子是，美俄兩個奧運金牌大戶男足一直都不強。一些喜歡地緣政治的評論者甚至認為，這是足球在全世界范圍內最受歡迎的原因之一，不是說誰的國家咄咄逼人踢球也一定很厲害。

不過足球也始終可以讓任何一種理論難以絕對立足。女足世界杯成立、女足進入奧運以后，美國女足一直是重要的奪金熱門。也是在這時候很多人才了解到，美國人不是不喜歡足球，美國女孩踢球的人數比很多國家的足球人口加起來還要多。這樣的群體基礎，出產好球員太容易了。

在足球落后國家，像中國，容易出現一種人類，或者是評論員，或者是球迷，他們憑借想象去解讀世界，堅信自己掌握了“把本國足球搞上去”的重要理論，只不過本國機構的蠢貨們聽不進去，更沒有辦法去實施。

從觀點爭論的角度來說，任何一種看法提出來都無妨。但比較可怕的是，這類掌握足球第三世界革命真理的評論家往往能夠在語言上對大眾輿論實現覆蓋，于是制造更大的誤解和禍害。

舉例說，關于為什么過去中國女足很厲害，打英格蘭絕對有把握拿下，后來中國的腳下敗將英格蘭、荷蘭、丹麥一個個都那么強大，中國隊再無戰勝他們的可能？這類評論家特別愛說，“過去這些國家不重視女足，后來重視了。”就這“國家重視”一個詞，可以把中國女足未來的發展可能團滅幾百次。

英格蘭、荷蘭、意大利等國的女足發展，和美國、德國、法國、瑞典、挪威等國的女足發展并沒有本質的區別。最重要的基礎是社會對女性參與體育運動觀念的轉變，而這種轉變本身不來自政治運動，而是由越來越多的女性主動參與進足球等項目而發生的。足球相對于籃球、排球，在過去對女性參與構成的客觀障礙更多。但在人工草皮場地普及、皮球變輕、比賽規則保護進攻等多種條件具備以后，原來的障礙消除了很多。

歐美的體育協會及其分支是否強大，和參與的群眾基礎直接相關。歐洲的乒乓球協會普遍都是小協會，因為從事乒乓球運動的人太少，但是像女足，一旦有了較多的參與人數，協會（分支）自然就壯大了，然后就可以組織起層級更豐富、賽程更規律的賽事。

王霜說“為什么我們練得比歐洲球員更辛苦，但拿不到想要的成績”，其實以王霜自己就能進行很好的說明。

王霜很有技術特點，但是她沒有承受90分鐘高強度高密度奔跑和保持快節奏的能力。中國隊最近兩屆世界杯的主教練都意識得到這個問題。所以王霜不可能以自己的技術特點扮演起一個絕對的領軍人物角色。

如果王霜的成長環境是在美國或者瑞典，或許她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也不需要練得更苦來解決這樣的問題。因為一個球員的個人能力上限和她從小參加的賽事水平直接相關。在當今世界足壇，女足職業化仍然不算普遍，參加2023世界杯的球員，2/3必須從事一份足球之外的工作才能謀生，反倒是中國大多數球員像王霜可以專心踢球。那么為什么這些平時做物流、企業管理、醫護工作的外國球員能夠達到高水平呢？

這其實就是因為她們國家的女足已經有了較好的規模，球員們從小打了足夠多的高質量比賽。與其說她們是苦練出來的，不如說她們是通過很多很多比賽賽出來的。在男足也存在不少這樣的球員，單說個人技巧，不一定很突出，但就是會比賽，越是大賽越有發揮的意識和本事。

在未來的世界杯舞臺上，歐洲女足可能還會有更多的強大球隊涌現，出現類似男足的局面，輪番稱霸一段時間。女孩踢球在歐洲并不意味著為國家增加一個奪金點或者民族榮耀感，而包含著性別解放和社會進步的含義。女足運動本身是女性的Pride，這是不一樣的激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