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27歲的盧卡斯·埃爾南德斯結束4年的拜仁慕尼黑生涯，轉投巴黎圣日耳曼。4年前，拜仁砸出8000萬歐元激活解約金將法國后衛從馬德里競技帶走，如今在合同只剩下一年且球員身價已從2019年的7000萬巔峰跌至4500萬的情況下，拜仁收回了4500萬加浮動（總價最高接近于5000萬），但其中大約600萬作為“青訓補償費”要流入馬競口袋。盡管盧卡斯絕非“水貨”，但考慮到其高得離譜的轉會費和薪水（及其對更衣室造成的負面影響），同時又低得可憐的出勤率，以及他從未真正達到高層的期望值，這段始于傷停又終于傷停的拜仁生涯，只能定義為失敗。甚至可以說，他是拜仁隊史最差收購。

“躺”成三冠王

或許從一開始，拜仁收購盧卡斯就是一個錯誤。2019年3月國際比賽周期間，拜仁宣布將于夏天引進盧卡斯，并與其簽約到2024年夏天。由于拜仁高層高調鋪墊了許久，因此當交易終于官宣，外界的反應其實相對平靜。即便是8000萬歐元這樣一個比德甲引援的轉會費原紀錄（沃爾夫斯堡2015年夏天以基礎價3600萬+700萬浮動從沙爾克04引進德拉克斯勒）高了近一倍的成交價，也沒有掀起應有波瀾，因為當時人們更加關心的是：拜仁接下來會不會完成第一個破億的收購？

4年前，拜仁時任董事會主席魯梅尼格陪同新加盟的盧卡斯亮相安聯競技場。

或許也正是因為上述背景，外界或多或少忽視了盧卡斯這樁交易一個極其不尋常的地方：在簽約前的體檢中，拜仁時任首席隊醫穆勒-沃爾法特發現盧卡斯的右膝關節一條內側副韌帶損傷。于是在拜仁官宣交易當天，盧卡斯不得不接受手術，導致那個賽季提前報銷。

盧卡斯這條韌帶其實是在2018年12月初對阿拉維斯的比賽中受傷，之后他休戰了5周，到了2019年2月初的馬德里德比中舊傷復發，但馬競沒有給他開刀，而是進行保守治療。換言之，拜仁在收購之前就已經很清楚盧卡斯的右膝有隱患。一般情況下，一旦球員在簽約前的例行體檢中查出如此嚴重的傷病，潛在新東家都會有所猶豫，甚至可能會打退堂鼓，何況還是如此昂貴的收購。結果拜仁照簽不誤，“神醫”還強調盧卡斯會健康地迎接新賽季，不會影響在拜仁前途。如今回過頭來看，拜仁的做法真的職業嗎？

沒錯，盧卡斯算是沒有錯過拜仁生涯第一季的開局（只是無緣對多特蒙德的超級杯，但在德國杯首輪最后時刻替補登場完成了復出）。但經歷長期傷停后，盧卡斯的狀態異常掙扎，融入新環境的難度大增。例如對萊比錫RB的榜首大戰，他一次極其魯莽的出腳送給對手扳平1比1的點球。

2019年9月下旬對帕德博恩的聯賽中，盧卡斯動過手術的右膝出現了應力性反應，不得不再次短暫告假。法國隊還不顧拜仁反對，征召他參加10月上旬的兩場歐國聯比賽。結果回拜仁后的僅僅第2場比賽，即歐冠做客奧林匹亞科斯，盧卡斯在大腳解圍時造成右腳踝內側副韌帶撕裂，又要接受手術，一歇又是3個月之久。

2019年10月22日，盧卡斯在對奧林匹亞科斯的歐冠比賽中右腳踝重傷。

盧卡斯再次傷停期間，拜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弗利克接替尼科·科瓦奇，阿拉巴移鎮中路，2019年初以左邊鋒身份加盟的新秀阿方索·戴維斯異軍突起，坐穩了主力左后衛位置。換言之，盧卡斯所擅長的兩個位置都不缺人。于是在2020年1月下旬復出之后，板凳成了他的慣常位置。甚至在疫情導致賽季中斷了兩個月，讓他有充足時間調整狀態的情況下，盧卡斯依舊被阿拉巴、戴維斯以及熱羅姆·博阿滕牢牢壓制，幾乎沒有機會在重要比賽中首發。

2020年歐冠八強賽，盧卡斯只在8比2狂勝巴塞羅那的1/4決賽象征性地替補踢了幾分鐘，對里昂的半決賽和對巴黎的決賽都是當“VIP觀眾”。盡管一加盟拜仁就當了三冠王，但盧卡斯在這個過程中貢獻微乎其微，跟哈維·馬丁內斯在2012年夏天以破隊史紀錄的4000萬歐元從畢爾巴鄂競技加盟，立即就力助拜仁首次成就三冠偉業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贏巴黎首見8000萬水平

經歷失敗的處子賽季，恢復健康的盧卡斯終于在2020/21賽季獲得了較為穩定的出場時間，而且在歐洲超級杯、德國超級杯和世俱杯決賽中都首發出場，沒有繼續“躺冠”。表面上，這位拼命三郎終于逐漸體現出價值，實際卻并非如此。在弗利克眼中，出球能力太差的盧卡斯在中衛位置的出場順位始終排在阿拉巴和博阿滕甚至是聚勒之后。而踢左后衛的話，盧卡斯又無法像戴維斯那樣帶球沖鋒或跟隊友撞墻配合，充當進攻發起點。盧卡斯的出場時間增加，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幾名主力先后出現不同程度的傷停（例如戴維斯在前半程有過一段長達一個半月的傷停），以及那個賽季被疫情嚴重壓縮，“魔鬼賽程”幾乎貫穿于始終，迫使不愛輪換的弗利克更多地給予替補出場時間。

那個賽季，由于拜仁前場壓迫力度明顯下降，蒂亞戈的離開也導致后場出球壓力大增，單防能力不足的阿拉巴和博阿滕愈發力不從心，要求盧卡斯上位的呼聲越來越高，但弗利克始終不為所動。對巴黎的歐冠1/4決賽次回合，由于戈雷茨卡因傷無法出場，阿拉巴位置前移跟基米希搭檔雙后腰，加上聚勒也傷停，盧卡斯才意外得到了擔任首發中衛的機會。結果在這場拜仁1比0獲勝卻出局的比賽中，盧卡斯第一次打出了“8000萬級別表現”。面對內馬爾和國家隊隊友姆巴佩的一再“挑釁”，他充分發揮出死纏爛打和出腳快準狠的特點，憑借一己之力化解了多次一對一或以少防少的險情。

2020/21賽季歐冠1/4決賽次回合，盧卡斯多次單防內馬爾成功，終于打出了8000萬級別的水平。

盧卡斯終于成功打動了弗利克，可惜已經太晚了。弗利克在被巴黎淘汰后就提出辭職，那個賽季對于只剩下德甲的拜仁來說提前進入了“垃圾時間”。直到阿拉巴和博阿滕雙雙合同到期離隊，以及納格爾斯曼接替了弗利克，盧卡斯才終于在2021/22賽季坐穩了主力左中衛位置，34場正式比賽有33次首發，但表現只是中規中矩，小傷小病依舊不少。

在《踢球者》雜志那個賽季的冬季打榜中，盧卡斯只排在中衛位置第8，低于兩名隊友聚勒（第2）和于帕梅卡諾（第4）。《踢球者》指出：“這位對抗強悍的法國人在聯賽中表現穩健，但在國際賽場上踢得比聚勒和于帕梅卡諾差。”而隨著拜仁全隊在賽季最后三個月全面滑坡，盧卡斯干脆在賽季結束后的打榜中名落孫山。

養傷半年后“叛逃”

去年夏天，由于聚勒離隊，加上阿拉巴離開后防線暴露出群龍無首的硬傷，拜仁斥資6700萬歐元引進“后防新領袖”德利赫特，其實也標志著以盧卡斯為核心搭建后防的計劃已然破產。盧卡斯給拜仁球迷留下的最后美好記憶，是去年9月13日歐冠小組賽主場2比0擊敗巴塞羅那一戰，他在下半場開局頭球首開紀錄，還在慶祝時親吻胸前的拜仁隊徽。

但也是在那場比賽中，盧卡斯最后時刻防守凱西時不慎造成了左大腿肌纖維束撕裂，因此又休息了一個半月。盧卡斯成功地趕在世界杯到來之前復出，頂替受傷的戴維斯踢了3場左后衛。結果到了卡塔爾，他在首戰對澳大利亞時踢了不到9分鐘就轟然倒地——右膝前十字韌帶斷裂！

圖赫爾原本對盧卡斯寄予厚望。

就在養傷期間，盧卡斯與拜仁之間的續約消息不時見報。德國媒體多次傳出他即將續約的消息，但始終沒有突破性進展。就在這個過程中，先是納格爾斯曼突然在3月下旬被圖赫爾取代，隨后薩利哈米季奇和卡恩如坐針氈，而盧卡斯的狀態也從“續約在即”變成接到了巴黎方面的邀約。一開始，外界不以為然，覺得這可能只是盧卡斯一方的談判技巧。尤其是考慮到圖赫爾對其青睞有加，而拜仁幫法國隊“白養”了他半年時間，在他官司纏身期間也一直支持他，拜仁球迷都覺得曾宣稱“會為拜仁戰死”的盧卡斯理應知恩圖報，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突然離開。

沒想到，隨著賽季進入尾聲，當風聲愈發不利于薩利和卡恩，盧卡斯決定去巴黎的傳聞鋪天蓋地，甚至驚動了把他視作“領袖”的圖赫爾。拜仁新高層對于盧卡斯的“背叛”感到失望，但也只能無奈接受，并迅速物色到替代者金閔哉。如今正式放行盧卡斯，也意味著拜仁即將官宣從那不勒斯引進韓國中衛。

對巴薩的這個頭球，是盧卡斯留給拜仁球迷最后的美好記憶。

當盧卡斯在Instagram上向拜仁尤其是球迷深情道別，一貫“毒舌”的拜仁名宿紹爾毫不客氣地留言道：“我一個字都不會信，拜拜！”對此，有人給紹爾點贊，認為他道出了拜仁球迷的心聲。但也有人覺得紹爾純粹是借機刷存在感，格局太低。

高薪引發連鎖（不良）反應

就這樣，始于右膝手術，終于右膝手術，盧卡斯的拜仁生涯草草收場。對于他個人而言，4年狂攬10個冠軍，當然收獲頗豐。但4年時間，他經歷了大大小小的12次傷停外加1次新冠陽性，只為拜仁踢了107場正式比賽（僅84次首發），打進2球，平均每季出場不到27次。他在136場德甲比賽中只出場74次，出勤率只有54.4%，歐冠則是41場踢了23場（56%），德國杯12場踢了6場（50%）。

綜合考慮在盧卡斯身上的投入和他的產出，拜仁如今能賣出一個好價格，其實可以說是及時止損了。只算8000萬轉會費的話，盧卡斯每踢一場比賽要花費近75萬歐元，這還沒有算拜仁在他身上所花的薪水、獎金、簽字費、經紀人傭金等各種名目。時至今日，《踢球者》依舊堅稱盧卡斯在拜仁的稅前年薪超過了2000萬歐元。他加盟后不久，這一離譜的數字就在拜仁更衣室內傳開，對部分球員的情緒產生了很大影響。

拜仁對盧卡斯的“過于慷慨”，造成了后來與阿拉巴的不歡而散。

正是從引進盧卡斯開始，繼而一年后又給另一名重磅新援薩內提供了據信高達1800萬的年薪，拜仁的薪資結構在短短三四年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除了3位“大佬”萊萬多夫斯基（以及后來算是取代他的馬內）、諾伊爾和穆勒的年薪都突破2000萬大關，基米希、戈雷茨卡、科芒、格納布里等中生代主力也紛紛通過續約拿到了1500萬到2000萬的年薪。

兩年前，拜仁跟阿拉巴鬧得不歡而散，也在很大程度上跟盧卡斯的待遇和俱樂部薪資結構的調整有關。盡管阿拉巴作為中衛的防守能力始終有較大爭議，而踢回左后衛或出任中場也難稱頂級，但綜合考慮他的資歷（尤其是自家青訓背景）、貢獻、實力、出勤率，尤其是領袖氣質，奧地利球星無論如何都比盧卡斯更配得上頂薪待遇。

當盧卡斯如今以這種方式跳船，當初與阿拉巴的分手對于拜仁而言就變得更為苦澀。而相比于跟弗利克鬧翻或賣走萊萬等標志性事件，收購盧卡斯和放走阿拉巴或許才是最能代表薩利在拜仁功過的事件——當你以為他大獲全勝，他卻最終一敗涂地。

近4年已流失6名主力

對于拜仁來說，盧卡斯“叛逃”所造成的影響遠不止巨大的經濟損失以及一場競技宏圖的破產，還在于它延續了一種令人擔憂的趨勢。自從蒂亞戈在贏得三冠王后突然決定“尋求新挑戰”，拜仁已經連續4個夏天流失了總計6名主力。如果說放走合同到期的阿拉巴、博阿滕和聚勒屬于拜仁主動而為之，那么蒂亞戈、萊萬和盧卡斯先后被利物浦、巴薩和巴黎“強挖”，則極大動搖了拜仁在“黃金十年”所奠定的根基。

盧卡斯轉會巴黎，成為拜仁隊史最貴轉出。

魯梅尼格說過，2008年夏天拒絕了皇馬和切爾西對里貝里的報價，標志著拜仁從此不再是“賣家俱樂部”。但如今，蒂亞戈、萊萬和盧卡斯被（轉會發生時）競技實力和愿景不如拜仁的三家外國豪門挖走，是不是意味著拜仁在國際足壇的地位已有所改變？而這種不妙的趨勢，既跟拜仁在薩利（以及卡恩）任內的管理跑偏有關，也跟德甲滿足于“自嗨”和缺乏競爭的大環境，以及（以美國和中東為首的）足球欠發達地區資本強勢介入歐洲足壇的新形勢密不可分。在“二老”赫內斯和魯梅尼格復出主持大局之后，拜仁能否重返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