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法布雷加斯退役了。

不是社媒上宣布掛靴，國內球迷幾乎沒人知道他去了意乙。在科莫混了一季，踢了17場比賽沒有進球，終于決定收山。他在退役聲明中感謝了一堆人。把和職業生涯有關的各位老板、教練和同仁轉圈謝了個遍，甚至姐妹都排在媳婦前面，可見他知道自己有今天，誰的貢獻最大，恩賜最多。

當年的“丁丁+郭老師”

同事武一帆在緬懷其西甲和國家隊生涯的文章里，開篇就問：若有法布雷加斯助陣，西班牙最近幾屆大賽，成績會怎樣？循同樣的邏輯，我會問：如果小法早一兩年離開阿森納，他會不會湊齊歐戰的榮譽？小法回到巴薩時，適逢母會剛剛加冕為歐洲之王。按當時的環境和走勢，小法不僅應該聯賽圓夢，還應該在歐冠上大放異彩。可惜，他只拿了西甲和國王杯各一，歐冠兩次半決賽鎩羽而歸，再沒進過決賽。

英超史上，有175名西班牙外援。能兩度在英超打拼（租借離開不在此列）的是少數，而在這群人當中，第二次活得更精彩的鳳毛麟角。小法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另外一位，是他效力切爾西時的隊友馬科斯·阿隆索。現在，很多國內球迷對德布勞內的精妙傳球贊不絕口，對“郭德綱”的神來之筆頂禮膜拜，但在德布勞內和京東安之前，英超的傳球一把手有且只有法布雷加斯。

作為本世紀頭10年英超技術流的標桿，現役英超球員刷助攻，數據統計商總會鉤沉，把法布雷加斯帶起來相提并論。直到現在，法布雷加斯仍以111次助攻，高居英超歷史助攻榜第2名（頭名是吉格斯），只有德布勞內還有希望超越他。米爾納加盟布萊頓，也能再添若干妙傳，畢竟遲暮，能把助攻刷進90（現在87）就不錯了。

不同俱樂部的球迷，對小法的評價出入很大。阿森納球迷對他感情復雜，無感甚至憎恨他的為數不少，社媒上留言感謝他的多是切爾西或者巴薩球迷。即使巴薩球迷，很多人也沒拿他當回事。不是小法在巴薩踢得不好，是因為哈維和伊涅斯塔太出色，相形見絀。

無論你是哪個隊的球迷，都無法否認一個鐵的事實：當打之年，法布雷加斯是足壇菁英級中場，要技術有技術，要進球有進球，要獎杯有獎杯。各種個人獎項不計其數。他說此生無憾，是大實話。小法從來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且適應能力極強。無論是跟隨積極進取的溫格和瓜迪奧拉，還是為實用保守的穆里尼奧和孔蒂效勞，法布雷加斯都是隊內極為重要的棋子，戰術的核心，風格的代表。他從不曾因為教練的理念差異，發揮變形，唯我獨尊。在切爾西拿到第一個英超冠軍，他刷了18次助攻，英超第一；第二個英超冠軍，他依然貢獻了12次助攻，英超第4（第一是德布勞內，18次）。只要球在他腳下，小法就能花式把球送到隊友腳下，一劍封喉。

阿森納的打法和風格，因為他的加盟和崛起，發生了巨大變化，你可以說那時的阿森納，是巴薩的翻版，今天的曼城。溫格也因為他的成長，放棄了中場支柱維埃拉。小法年紀輕輕登陸英超，加盟阿森納時不到17歲，卻已經是2003年世少賽的雙料最佳——“金靴”和“金球”；翌年代表西班牙出征歐少賽，再膺金球。

同樣的年齡，德布勞內遠沒有小法的才氣和名氣。很多少年來到英超久久不能適應，甚至永遠達不到人們對他們的期望。小法一亮相，就刷了兩項隊史紀錄：最年輕一隊隊員以及最年輕進球隊員。可惜，在阿森納8年，法布雷加斯只有一座足總杯，還是在維埃拉離隊前奪得的錦標。換言之，這個獎杯沒有小法的個人烙印。隨后一枚歐冠銀牌和兩枚聯賽杯銀牌，便是小法身為阿森納核心的“收獲”。特別是第二次打進聯賽杯決賽（小法“因傷”沒進大名單），負于當季降級的伯明翰，堅定了他返回巴薩的決心。

一絲不足，一份遺憾

這8年，恰好是溫格執教阿森納最低潮的時期，無論賽季起步多么令人憧憬翹盼，最終都以無冠收場。這一時期的阿森納以一個詞概括，就是“華而不實”。“華”說的就是小法。阿森納場面悅目的勝仗不計其數，小法幾乎總是這類勝利的設計師和舵手。上點歲數的球迷，仍會對小法那些開膛破肚的直傳，那些從縱深持球殺入禁區的畫面印象深刻。那個年頭，“上帝視角”，“妙到毫巔”這類形容詞，是小法的專屬標簽。

但在關乎奪冠的硬仗中，甚至未必是強強對話，只是對手打法略嫌潑辣，他就黯淡得多。英格蘭有句俗話，形容那些技巧有余卻斗志不足的球員：when the going gets tough, nothing gets going。對比法布雷加斯在阿森納、巴薩和切爾西的表現，身邊有個打手保駕護航，是他發揮出真實水平的前提。在巴薩和切爾西，小法得益于身邊有布斯克茨和坎特，很能說明他的個人特點和意志品質，優劣涇渭分明。

這就帶出一個假設：如果維埃拉沒走，和小法搭檔，阿森納會不會再奪英超？更早結束9年無冠的等待？2006歐冠決賽會不會力克巴薩？我們沒有答案。但我們知道，沒有維埃拉，單靠法布雷加斯，阿森納與爭冠越走越遠，以至于徹底跌出爭冠的行列，但有小法，阿森納仍能維持前四。

費盡周折回到巴薩，球迷貌似并不待見他，不是責備他把“英超的壞習慣帶回諾坎普”，就是埋怨他打硬仗不靠譜。巴薩在歐冠半決賽先后被切爾西和拜仁淘汰，更在八強不敵馬競，小法自然成了背鍋俠。

想到法布雷加斯為了回巴薩自掏腰包填補轉會費的缺口（每年還給阿森納100萬歐元，連給5年，還記得“忠義法”這個綽號嗎？），你不由為他這么犧牲感到不值，更能理解槍迷對他的怨恨（多謝皮克給他套上巴薩球衣的惡作劇！）溫格時代，先后有5位隊長離開，槍迷最恨的卻不是他而是范佩西。到現在，很多槍迷對他無感，小法也以私人身份多次回阿森納。槍迷最終接受了他奪門而去的苦衷。那是錯誤的年代，一段錯誤的婚姻。

瓜迪奧拉執教曼城之前，小法就是英超德布勞內和京多安的合體，有這么好的策劃者，阿森納竟然連續6年兩手空空，你又不禁深深同情他的遭遇和痛苦。他是為了實現奪冠的夢想才離開的，回到英超，也是因為同樣的追求。在切爾西，他拿了兩次英超，但這兩個冠軍，主角都不是小法，而是阿扎爾和迭戈·科斯塔，甚至坎特的價值也略高于他。穆里尼奧和孔蒂都找到了讓小法發揮最大價值的辦法，這么簡單的道理，之前在阿森納，為什么死活就沒人明白？

法布雷加斯沒有遺憾，人生選擇大部分是對的，少年時期離鄉背井，在英超打響了個人招牌，回到巴薩拿了西甲和國王杯，重返英超拿全了國內冠軍，加上他在國家隊的成就，還有什么遺憾？就像早他幾年來英超的貝隆，法布雷加斯是拉丁球員闖蕩英超的先驅。要說不足，也許是在他最需要呵護的歲月，承載了過多不該他承擔的責任。否則，在老特拉福德扔餡餅的，就不會是他了。愿小法的職業生涯下半場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