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特約記者 楊健

上屆歐洲杯，堪稱一部峰回路轉的英雄史詩，創造歐洲杯單屆第二高進球紀錄的格列茲曼，參與葡萄牙隊6個進球、只手將祖國托進決賽的C羅，“一人頂一隊”首進決賽圈就殺入四強的貝爾，甚至連帕耶、茹扎克、布瓦什奇科夫斯基以及如今失業的埃德，都在不同時段成為高光人物。如此狂野的“個人秀”，著實是人見人喜的盛景。

然而，1984和2016，兩度法蘭西之夏，只是歐洲杯主旋律里少見的變奏曲。時隔29年，歐洲杯再次將最佳球員獎項授予門將，與其說是向彼得·舒梅切爾致敬，不如說是實在找不到名實相副的中前場巨星。細節算無遺策、人人都是螺絲釘的團隊思維之下，非但不敗登頂的意大利為團隊足球代言，三大黑馬丹麥、瑞士和捷克，也將“我為人人”做到了極致。

無巨星，才無懈可擊？

5年前，孔蒂的意大利隊與德國經過9輪點球鏖戰，憾失四強席位。那一屆的藍衫軍，人員構成和如今的“曼家軍”一樣樸實無華，但在近乎狂野的拼搶和跑動下，巨靈神佩萊和小螞蟻賈凱里尼一樣能讓對手如芒在背，而以狂奔1.6余萬米仍跑不死的帕羅洛為首，藍衫軍用比對手多得多的汗水，最大限度勤能補拙。

而今，盡管打出了令人目眩的連續34場不敗，但毋庸置疑，曼奇尼接手的，是一家“才華有限公司”：效力豪門才1年的小基耶薩，已是藍衫軍的最大威脅；最大發現斯皮納佐拉，原本是在豪門難以立足的二線球員；至于天降神兵佩西納，當年被作價100萬歐元當做安德烈亞·孔蒂轉會米蘭添頭，若非帕普·戈麥斯負氣出走西甲，哪能靠半個賽季輸出就鎖定一張歐洲杯機票？

沒有巨星，也就意味著人人都有可能成為巨星。正如小基耶薩在1/8決賽驚險淘汰奧地利隊后所言：“我們不是11名首發，而是26名首發。”7場下來，藍衫軍固然沒有在射手榜上風生水起，但5人打進2球的平均火力、三線球員皆有斬獲，把團隊演出發揮到了極致。等等，這個分布曲線眼熟嗎？

15年前，“里家軍”在德國加冕，進球分布和如今驚人神似：全隊最佳射手托尼和馬特拉齊都只進2球，除去組織核心皮爾洛享有絕對球權，皮耶羅直到半決賽才得以展示身手，身披10號的托蒂更是“銀狐”決賽調整戰術時最先被換下的那一個，一言以蔽之，全隊都是工具人。然而，正是這支將巨星當平民使喚的藍衫軍，5人入選賽事最佳23人，一改2年前歐洲杯“散是滿天星，聚是一團渣”的慘淡，讓諸多適值中老年的名將，避免了馬爾蒂尼式的終身之憾。

巨星是第一生產力，這話沒錯，但說到底，只有融入團隊體系的巨星才是。

下克上，不靠團隊靠什么？

意大利能把團隊足球貫徹始終，有其多年秉承的戰術素養打底，而身為本屆黑馬的丹麥、瑞士和捷克，仰仗團隊足球以小搏大，更加值得尊敬。

成敗均系埃里克森，丹麥隊過去10年的軌跡，和頭號球星基本正相關。但當核心傷退后，經歷心理重建浴火重生的丹麥眾將，反倒多了自信和勇氣，以人人爭先最大彌補了核心之失。達姆斯高固然最大限度地扮演了埃里克森替身，但前提則是波爾森、德萊尼等甘當人梯，而半決賽面對英格蘭眾志成城的退守，也足見全隊的執行力和情緒管理。雖然距離1992童話重現一步之遙，但比當年仰仗舒梅切爾只手擎天的前輩，凱爾們同樣值得脫帽致敬。

“德甲制造”或許不能和冠軍劃等號，但絕對可以托底球隊下限，這點瑞士和奧地利都能給出現身說法：16強天花板在本屆被捅破，但球迷卻很難斷定佐默、塞費羅維奇、沙奇里、扎卡乃至姆巴布，誰人才是瑞士的No.1；而奧地利一邊，阿拉巴固然仍是“明牌”的第一人，但無論是集紅黑于一身的阿瑙托維奇、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替補中鋒卡拉伊季奇、在右路同樣存在感極強的萊納，都能挺身而出。

數據更能說明兩隊團隊足球的可貴：被詬病把握機會能力不足的瑞士隊，場均射門13.8次，高于荷蘭、葡萄牙和德國三強；奧地利場均控球率52.5%，高于貴為亞軍的英格蘭（52%）和有莫德里奇加持的克羅地亞（49.5%），強調團隊的同時，也并不意味著場面難看。

貢獻了并列射手榜首的希克的捷克隊，也在團隊足球之列。僅憑1/8決賽淘汰荷蘭之戰，主帥希爾哈維就已將團隊協同發揮到極致：比起寄望于鋒線雙快一擊致命、思路略顯消極的C組頭名荷蘭，不卑不亢的捷克人，無論是紹切克領銜的高位圍搶，還是定位球時的各司其職、兩個邊路的輪番套上，足見團隊默契絕非一朝一夕。

小組賽階段，捷克在控球率均低于50%的情況下，拿出了24強中最多的345.8公里跑動數據，取勝荷蘭的晉級之戰中，他們又比對手多跑了7公里。此外，捷克還是本屆歐洲杯最會利用中前場寬度的球隊：出色的跑動讓他們在中場附近的有效橫向組織距離達到了20.5米；在前場的進攻寬度達到了22.9米，高于采用三中衛體系、在前場充分拉邊的德國（22.6米），僅僅落后于葡萄牙的25.9米。

在羅西基退出國家隊后，捷克隊一度奉技術精妙的多奇卡爾為球隊新核，但最終傷病頻仍、發展不盡人意的他被希爾哈維徹底放棄，明星匱乏并未成為捷克人自暴自棄的理由，比起陣容厚度更勝自己的丹麥和瑞士，幾近一無所有的捷克，更值得脫帽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