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舒雨發自加的斯

大西洋專屬的碧藍色海水，能把人掀翻的妖風，安達盧西亞的萬里晴空，這是這座南部港口城市獨有的組合。這里是今年西乙霸主加的斯的主場，西班牙歷史上第一部憲法的誕生地，安達盧西亞大區內繼塞維利亞和馬拉加之后的第三大城市。這座狹長的島嶼寬僅一公里，在這里你甚至可以步行十分鐘就穿越整座城市。在加的斯勢頭正猛之際，西班牙國家隊也來到了拉蒙·德·卡蘭薩球場。盡管早已提前取得明年歐洲杯門票，對手還是小組末位的馬耳他，國家隊依然希望能在這座球場沾點喜氣帶走。

馬諾羅的又一場大鼓秀

西班牙國民吉祥物打鼓大叔馬諾羅依舊風雨無阻，帶著他的大鼓和貝雷帽來了。雖然早已從打鼓大叔成了“打鼓爺爺”，馬諾羅身板依舊硬朗。立冬之后的伊比利亞半島愈發冷了，裹著毛衣加厚外套的我在大西洋毫不留情的穿堂風中瑟瑟發抖，老人家卻甚至在進場后把唯一的薄外套都脫了，只穿一件短袖球衣上演他的巡回大鼓秀。

前陣子在巴倫西亞和他聊天時他告訴我，這次他會獨自一人驅車七小時前往加的斯來助陣國家隊。“只不過這次一定鎖好車，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被人把鼓偷走了，”老爺子撇撇嘴委屈道。兩年前在西班牙的一場友誼賽前，馬諾羅的車窗被人撬開，全套裝備失竊，所幸最后毛賊良心發現，把鼓和貝雷帽都送了回去。“看，被偷的鼓就掛在那兒呢，”他伸手指向酒吧的一個角落。

年逾古稀的馬諾羅依然照常經營著他在梅斯塔利亞球場邊上開了三十年的球迷酒吧，前陣子有他即將退休的消息流出，不過只是部分媒體的誤傳。作為梅斯塔利亞的常客，我也漸漸成了馬諾羅的熟客，與他熟絡起來。老爺子每天營業十幾個小時，幾乎全程都在吧臺后站著，據他自己說，用不著休息。家住五樓沒電梯，天天來回也不喊累。讓人不得不佩服。

馬諾羅的酒吧名叫“你的足球博物館”，從裝潢到展品，在我看來甚至不輸給一些球隊真正意義上的博物館。多年來收藏的球隊圍巾森林、跟隨他征戰世界的每一只大鼓、無數老照片和文件……和藹可親的馬諾羅也十分樂于接受球迷的頂禮膜拜，對于合影要求來者不拒，還會邀請球迷繞進吧臺后面，一起舉著展品拍照。

賽前拎著鼓出現在球場外時更是舉步維艱，圍上前求合照的球迷如同潮水，一波接著一波。老爺子看到我，熱情地朝我揮手打招呼，我卻在人群外圍等了半晌才終于和他說上話。匆忙合了影，后面等著合照的隊伍又排得老長了。“下回再聊，過兩天馬德里見！”馬諾羅向我道了別，再次被舉著相機的粉絲淹沒。

比賽中，熟悉的鼓聲準時出現，三拍子的節奏帶領全場球迷高聲喊著“西——班——牙！”本意是為國家隊助威的老爺子自己也收獲了球迷的致敬，馬諾羅這個名字被唱響的次數甚至比場上任何一個球員都要多。說他是西班牙國寶一點也不為過。

熱情的球迷 糟糕的球場

取了證件，一進媒體入口，映入眼簾的是幾塊被風吹得左右搖擺的泡沫廣告板，原來這就是混采區了，可真夠隨意的。一天沒吃飯的我饑腸轆轆地沖進工作間，準備來點自助餐充饑，卻發現兩盤甜甜圈便是僅有的食物了。在競技體育這么健康的場合提供這么不健康的食物不說，做得還可難吃了。不過人總要學會苦中作樂，我和來自隔壁的中國同事一起，用茶包和用來配咖啡的牛奶現調了兩杯中式奶茶，美味又暖胃，只是收獲了門口美女安保姐姐迷惑的眼神。

我當然不會因為沒吃到自助餐就給出“糟糕”的評價，只是尋找媒體席的漫漫長路實在讓我感到有些絕望。開賽在即，我們離開工作間，準備坐電梯登上看臺。電梯內的樓層指示寫著：媒體席二層，電臺和電視包間八層。我們毫不遲疑地來到二層，卻并沒有找到地方。問了看臺入口認真工作的引座員媒體席何在，答曰：“我不知道，你去問樓下我那位同事吧，”并指向樓下底層一位穿黃背心的安保大哥。我從二層跑下了等同于零層的位置，重復了同樣的問題。那位大哥兩手一攤：“我不知道，你應該去問樓上我那位同事。”

聽到這熟悉的臺詞，我兩眼一黑。這句話喚起了我之前居住在塞維利亞時的無限回憶，尤其是在皇家貝蒂斯的比亞馬林球場，找座位的過程堪稱災難。球票上標明的看臺編號，在看臺上反而無跡可尋，座位號的區間不到一百，也讓人無法從座位號推測。更氣人的是，僅有的寥寥幾名工作人員一概一問三不知，只會露出愛莫能助的抱歉神情并對你說：“我不知道，你去問我那邊那位同事吧。”去年的一場歐國聯比賽甚至出現了開場半小時還有數十人在看臺之間來回奔波找座位的盛景。這莫非是什么安達盧西亞特色踢皮球式指路法？

又問了好幾位掛著西足協證件的工作人員，又復習了好幾遍我已經能背誦的經典對白，在崩潰之際終于有一位貴賓包廂門口的西裝小哥告訴我們，媒體席其實在頂層，八樓。此時距開球已不遠，對面看臺上向國家隊出場次數第一人拉莫斯致敬的巨幅海報已經就緒，不想錯過開場的我們決定直接從場內爬上去，就當鍛煉身體了。

終于爬上了八層，才發現這片露天媒體區被圍欄保護得結結實實，宛如羊圈，并不能從看臺上進入。問了一位坐在羊圈里的馬耳他記者，才得知入口在內部，必須到樓下從電梯坐上八層才能進來。已經背著包爬了十分鐘樓的我終于兩腿一軟——直接在看臺上找個空位坐下了。剛坐下，哨音就吹響了，好歹什么都沒有錯過。只是之后出現了一個掛著記者證的外國人坐在看臺上用電腦的奇觀。邊上那對母女看我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拉蒙·德·卡蘭薩球場內有這么一句標語：“反對加的斯就是反人類。”如果你們球場配套設施完善一些，工作人員專業一些，我興許也就同意了。

不夠喜慶的狂歡

一場7比0的進球盛宴，帕烏·托雷斯和奧爾莫兩位新人首秀首球，納瓦斯和卡索拉兩位老將繼續發光發熱，這一夜的加的斯人仿佛提前三個月過起了本地傳統狂歡節。馬耳他全場0射正，控球僅兩成，獲得出場機會的西班牙第三門將帕烏·洛佩斯清閑到不得不在寒風中自己熱熱身，難得的幾次觸球都收獲了球迷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歡呼。全場高呼帕烏名字的場景，怕是會讓沒看比賽的人以為他做出了什么神撲。馬耳他球員則不斷用肉身堵槍眼，也未曾做出什么逾矩的防守動作，不卑不亢的態度也在賽后贏得了主場球迷的掌聲。

球迷們過足眼癮，盡興而歸了，可細想來這樣一場大勝也沒有太多值得慶祝的內容。歐洲杯前的練兵機會所剩無幾了，羅伯特·莫雷諾卻依舊沒有一套穩定的核心陣容。常換常新的前場思路不夠明確，隊友之間也缺乏默契。中場薩拉比亞向前的一腳長傳，小范圍內竟有四人同時沖刺爭一個點。赫拉德·莫雷諾和阿爾卡塞爾兩位前鋒也有數次跑出空位卻沒有被傳球手發現的窘境。這場狂歡，恐怕并不能為西班牙在歐洲杯的前景增添幾分明朗。

當然這都是事后分析，當下還是值得先慶祝一番。主帥莫雷諾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在新聞發布會上侃侃而談還嫌沒說夠，又來到混采區把手下球員夸了個遍。更出人意料的是，一顆閃亮的大光頭也出現在了混采區，居然是西足協主席魯維亞萊斯。足協和職業聯盟之間長久以來的戰爭，近日又因德比改期、西甲海外賽和超級杯獎金分配等一系列矛盾上升到了白熱化階段。魯維亞萊斯和西甲主席特瓦斯更是已經把口水仗打到了臺面上。“特瓦斯把各俱樂部的利益置于馬蹄之下任憑踐踏”這樣的話，實在像是精心準備好的演講。把老對頭一頓猛烈抨擊之后，魯維亞萊斯也心情大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所有的合影請求。

國家隊比賽也總是能成為各路媒體人的追星大會。從工作人員到記者，都光明正大地向球員們討要簽名合影，照理說這并不合規矩，可是有記者甚至準備了一件光板球衣讓球員簽。一個站在入口的胖大叔準備了簽字筆和一張白紙，直到他集齊了全隊簽名，我才發現他手里還抱著零點電臺的麥克風和放送設備。這場景在俱樂部比賽簡直想都不敢想。大概只有國家隊英雄的國民度才能讓所有人拋開規矩。

至于這喜慶能不能持續到明年夏天，就是當下留給莫雷諾的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