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特派記者姜斯瀚發自喀山競技場

哈哈哈，這臉打得痛快！比賽還剩10分鐘結束時，喀山競技場的記者席上，不同文章的開頭不斷在我腦海中浮現，可想來想去，再華麗的辭藻也不如這簡單平實的話語更能代表我此刻的心境。記者當然要保持中立客觀，但真情實感同樣可貴，若需做番取舍，我愿選擇后者。

一天前，我在展望法阿大戰時極為悲觀地預感法國將會被淘汰出局。評論區里有人留言：“全是唯心論。”我向來對評論不以為意，這次卻覺得他說的頗有道理。畢竟在第一場艱難擊敗澳大利亞時我曾冷靜寫道：“頭一場遇到些磨難不是壞事，未來再遇到困境時，這兩粒寶貴進球過程將會在他們腦海中浮現。更何況法國的人員配置并非針對澳大利亞。遭遇強隊時，他們會有更多的反擊空間，格列茲曼不會比今天更差，登貝萊也會有更多的經驗，博格巴會更加自信。”我意識到，或許法國隊在最后一場小組賽中的拙劣表現讓我失去了該有的客觀。

當然我悲觀的論調并非完全臆斷，這支法國隊確實年輕，缺少經驗，就連賽前德尚也頗有示弱意味地強調：“我們可是有14個人首次參加世界杯啊，不像阿根廷有梅西、馬斯切拉諾這樣的老炮。”侵略性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經驗的體現，而這也是法國一直為人詬病的缺陷。法國歷來不缺桀驁不馴的壞孩子，但過往大賽中不愉快的經歷，讓德尚對他們避之不及。而今的藍軍，不夠難纏，太過斯文，喜歡用規則范圍內的手段解決問題，安蒂蒂和瓦拉內都是預判型中衛，不善貼身緊逼，坎特、馬圖伊迪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難怪博格巴會在前些天的新聞發布會上懷念埃夫拉這樣的硬漢。

不過一開場，法國面目一新，吉魯第一次爭頂就兇狠地撞到了對手，算是定下了基調。未幾，馬圖伊迪又在中場的一次拼搶中兇狠地放倒了梅西，還頗具挑釁意味地揮手讓球王別裝，這樣的馬圖伊迪，我真沒見過。當然法國也沒完全把精力用在與對手斗氣上，他們在進攻中同樣讓阿根廷人膽寒，開場姆巴佩的連續突破讓人看到這支法國隊隱藏已久的進攻潛力，格列茲曼的點球中鵠則讓法國取得了夢幻開局。

可惜德尚千算萬算，也算不出迪馬里亞能在30米外射出穿心一箭，梅爾卡多的折射更是運氣使然。暫時的逆轉讓現場2萬名阿根廷球迷山呼海嘯，欣喜若狂。那一刻我隱隱覺得法國隊大勢已去，他們如此年輕，又被老辣的對手逆轉，這還是本屆杯賽上他們第一次陷入落后局面，就連運氣也不在德尚這邊，看起來法國的年輕人們尚未做好應對困難的準備。

此時我還回想起賽前與《隊報》記者加齊相遇的情景。他用力地握著我的手問道：“還好嗎？會不會很累？”“還好，有比賽就好。”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突然問：“要是法國被淘汰了，你會回家么？”“回啊，出來也有大半個月了，你呢？”我反問，他搖搖頭：“我還不知道。”這種對話也加深了我不祥的預感。

“你當時怕么？”賽后的新聞發布會上記者問起了德尚的心路，“不怕，裁判沒吹終場哨，就還有機會。”德尚說。法國的年輕人們也遠比我想象的堅韌，哪怕幸運之神站在阿根廷這一邊。困境之下，第9次為國出賽的帕瓦爾接過了前輩圖拉姆的衣缽，一腳遠射讓雙方重回起跑線。同樣只有9場國家隊經驗的盧卡斯·埃爾南德斯則以牙還牙，面對梅爾卡多和帕馮的輪番插上毫不退讓，還見縫插針地左路傳中，間接制造了姆巴佩的進球。別忘了，在此前的三場小組賽中，法國隊的傳中成功率僅為8.1%！藍軍當然缺少精神領袖，但又似乎不需要所謂的領袖，法國新兵個個奮勇，毫不退縮，年輕沒有成為劣勢，反而讓他們無所畏懼。德尚說：“我為我的球員們感到驕傲，他們勇敢，有性格，從不放棄。”

在這場決戰之前，我曾在朋友圈悲觀寫道：“我的第四場世界杯，很可能也是最后一場。”但姆巴佩的逆轉之球讓我忘乎所以，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這支法國隊帶給我的激動、雀躍以及難以自持的情緒起伏，我迅速地更新朋友圈：“我還不想回家。”是的，戰斗還會繼續，我還想和加齊一起見證更偉大的成就。